不死树
死亡对我来说就是秋日里的桉树叶,半吊在空中,似落非落。
我从不害怕死亡。
我能活着都是因为我哥。
我哥叫安南,我叫安北,我妈起的。
我哥和我,是生在同一棵树上迥然相异的两颗果。
南橘北枳,我是摔在地上,烂在地里的果。腐烂的汁水浸透了内脏,满地橙黄,满目狼藉。 我哥却是人人捧在天上的星,是枝繁叶茂的树,高耸入云,叫人看不真切。
我讨厌我哥。
他总一副精英做派,端坐高位的上位者摆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教导有方,虚伪的模样不甚滑稽。我在角落里盯着他,看着他的高谈阔论和运筹帷幄。
“呵,虚伪的哥哥,你总爱装模作样。”
他好像很招女人喜欢,一个个妖艳贱货都往他身边凑,不过他总是礼貌的笑着拒绝。
我知道的,他的隐疾,他喜欢男人。
—
“老实点,婊子。”
“谁让你勾引我哥。”
我堵住了他的嘴,蒙着他的眼睛,用绳子绑住他的腿,他只能嘟嘟囔囔地喊着救命。
我用手指划过他的脸,“唉,别哭啊,我哥喜欢你哭,我可不喜欢,这招对我没用。”
他痛苦的闷哼起来,我可不管,我强上了他。
“又湿又紧”
真爽,难怪我哥把他当做固定炮/友,不过再也不会了,我哥才不会喜欢被别人/上/过的鸭,他有洁癖。
我哥只有在家才会卸下精英面具,对我指指点点命令我做任何事,他一直这样把我当他的狗。
不过没关系,只要我哥是我一个人的。
我妈六年前出车祸死了,我没见过我爸,他早和我妈离婚了,我只剩我哥了。
我爱我哥,但我分不清是那种爱,没人教过我。
—
“不好意思秦总,我今晚要先回去了,我不能再喝了。
“今晚这单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”
“那哪成啊,安总,咱们还要继续商讨细节呢。”
我哥知道这个秦总来头不小,不能得罪,只能推推攘攘,没下狠心,自己栽了跟头。
那个老男人悄咪咪地凑近我哥的耳朵。
“安总,我都打听了,我知道你喜欢男人。”
“你真的很合我的口味。”
说完就要用手摸着我哥的屁股。
可惜这暧昧的氛围被耀眼的车灯打破, “秦总,您好。我是安总的司机,不用劳烦您了。”他没我力气大,我一把将我哥拉过来,搂在我胸前。
相持了几秒之后。
那个秦总见来者不善,只能不了了之。
我哥醉醺醺的被我扛回家,吐了我一身,清理完一切,我趴在他床上。
“哥,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?
“为什么要让他占你便宜?”
我听着他的心跳,起起伏伏,绵浅的呼吸声,证实着他已经睡着了。
我的吻落在他的唇上,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。
“哥,我是不是应该把你藏起来。”
—
我哥身体不好,好像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。我哥讨厌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。
七岁那年我和我哥去湖上滑冰,初春的冰面看似坚硬实则潜藏危机,只是小孩子不懂,贪图玩乐。
我在冰面上蹦蹦跳跳,一脚就踩进了湖里,整个人也随之深陷。冰冷的湖水浸透我的衣襟,淹没我的呼吸,刺激着我的脑神经。我疯狂的哭闹,企图得到上天的悲悯,我想要活下去。
我的生命被一股外力拽着,好让我能呼吸到水面外的空气。
是我哥,“哥哥救我”我不停的扑闪着手臂。
“小北别动。”
但我不听话继续自顾自的,冰面深深裂开一道口子,我哥避闪不及也掉了下来。
好在我妈来了,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,不过还是先救了我。
我哥被救上来的时候,因为被冰水泡的时间太长,生了一场大病,身体好像被烧断了,自此有了咳疾。
我知道他讨厌我,可我不恨他,我的命是用他换来的。
—
他又完成了一单生意,从容不迫,潇洒的像风中飘曳的箭芋叶。
我将他堵在房间的角落里,不许他离开。
“哥,你爱我吗?”
“不”干脆利落,没有一丝犹豫。
……
这个答案我在脑中已经预知了千遍,他不会爱我,他讨厌我。
我堵住他的唇,粗暴地吻着他。
我哥骗我,他说他不爱我。
我不信,做生意的人最擅长说谎。他讨厌我但我知道他也爱我,只是他不愿说出背德的话。
“哥,我都知道。”
“哥,你别骗我。”
他爱我,同时也讨厌我。他怨恨妈当年没有选择先救他,他怨恨妈对我的偏爱,可是他同样也希望妈先救我。
“我一直都是一个矛盾的人…”
“我好像爱上了我弟,不止是亲人间的爱。”
“妈死了,以后我养他。”
……
我看到了他的日记,泛黄的纸张成了他对我爱的纪录片。
他爱上了他讨厌的人,爱上了他弟弟。
那晚我哥没有拒绝我,他甚至在回应着我。我们交换着彼此的气息,舌头深入双方的领地。撕扯着的衣服散落一地,我欺身压在他身上,一遍遍的重复那句:
“哥,我爱你。”
我妈死后,我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就是我哥。我哥是我永远浇不灭的欲火,是呆板古老却暗中守护我的大树,是我人世间仅存的爱。
—
我哥病了,他越来越瘦弱,可怜的像能被风刮走的枯树。
传说有一不死树,食之可以得长生。哥,我想换得你长生,即使死后堕入无间地狱,即使会被砍下头颅,即使被业火焚烧,尸骨无存。我只愿能换得从今往后你能平安健康的活下去。
但他的身体好像越来越弱了……
我们去了新疆,去看了三千年不倒的胡杨树。它静静地盘踞在沙漠里,不闷不吭,不朽不倒,不畏风暴,生生不息。
是否是我和我哥的爱。不,太高尚了,我们不能拥有。
我和我哥在戈壁滩上漫步,在胡杨树下接吻,我总觉着我们的路还很漫长。
多想生命在这一刻静止……
回程的路上,他靠在我的左肩,静静地闭上了眼。没有一丝讶异,没有慌张,我又吻了他的唇,没有温热,只剩冰凉。
……
我觉得我不会哭,但是温热的液体还是大颗大颗往下掉,止不住的,我默默闭上了眼。
我将他的骨灰撒在胡杨树下,每年我都来看他,每年都会。
我总觉着他还在,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喊我小北,还会牵着我的手在夕阳下散步,还会红着脸告诉我:“小北我也爱你。”
我坐在返程的火车上,和当年一样的位置,我又闭上了眼,阳光很温柔的照在我的脸上,和我哥用手摸着我的脸一样温暖。
“哥,我想你了。”
—END—
*《不死树》文/甫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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